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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夜 一支枯芙 1973 字 11个月前

“本来不想吵醒你。”裴昇翻身压住她,身子硬得像一块钢板,“今天是有意义的日子,所以尽管你睡着了,我还是想和你做。”

“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?”裴昇低头吻她,把她憋红的脸掰过来,气息融成一片。

“是领证、的日子……”周颜字不成句,磕磕巴巴答。

“不止,宝贝。”裴昇更深地吻她,“不止这个。”

这间屋子没有光源,月光越不过夜半的乌云,本应看不见任何,但周颜一双眼睛亮如萤火,又像盛着一汪泉水,因他而悠悠晃动。

她很快想起来,“你今天的事情,很顺利吗?”

“是的,很顺利。宝贝,真的很顺利。”裴昇抱紧她,听见周颜无限放大的心跳声,反复向她强调。

他胸膛贴着她的,大概能压在她的伤疤上。

以往周颜不肯开灯,一定要黑得仿佛空无一人,她才肯完完全全把衣服脱下。

因此她不知道,裴昇多想低下头,吻一吻她十八岁以后,留下的伤疤。

“所以我很高兴,想让你知道我有多高兴。”裴昇声音低哑地说。

此时此刻,周颜以为这份高兴,是属于他的单方面高兴,只不过想把快乐的情绪传递给她。

她从未想过,裴昇开心的本源,在她这里。

春夏之交的夜晚,从前在裴昇这里,只是日历上翻过的一页页。

遇见周颜以前,他留着旧习惯,对电子设备不感兴趣,喜欢在墙上钉一册日历,每天清晨撕下一张,日子就从手中落下。

这提醒他生命正在减少,和日历上流逝的纸张一样,揉成团滚进垃圾桶,他从部队离开后的每一天,都在虚度光阴。

生活并不艰难,甚至是享乐的。脱下一身军装,接过家里的产业,不再有人喊他裴参谋,取而代之是一声声裴总。

裴昇起初听不惯,眉头总会皱一下。后来意识到这样不好,会让人误解他的情绪,干脆见谁都带着笑。

嘴角一左一右齐齐往上提,眼睛纹丝不动,这样的笑维持太久,几乎变成他脸上的面具。

日子依旧被他一页页撕下,直到春天的某个夜晚,提着裙摆的周颜和他擦肩,忽然剧烈咳嗽,仿佛要从内碎开。

他的一颗心久违悬起,不愿回首的压抑记忆,被她的咳嗽声敲开。

三年或是四年前,章悦然蜷在墙边,关上所有灯光,决心要让这一刻被黑夜带走。

裴昇循着手机铃声一路找,盼望这只是她的一次恶作剧,拨出第28个未接来电时,确认她将自己反锁在三楼卧室。

门板踹开的那一刻,房间游动着血腥味,暗得不曾有人的空间里,裴昇看见一个模糊抖动的轮廓。

他几乎被自己慌乱的脚步绊倒,听见章悦然最后几声咳嗽,奄奄一息的身体里,爆发出的最后的悲啼,像一把钝锯切割他的□□。

至暗时刻,她没有睁开眼,鲜血从口中喷涌,源源不断,是她生命流逝速度。

安葬那日是个晴天,裴昇没有上前看她,远远在人群外站着。她的墓碑前挤满黑色,如同她离开的那一晚,裴昇抱着她往救护车上去,心跳越跑越快,章悦然却不再有声音,她留下的只有满手血。

与人争论或解释事情的真相,是毫无意义的。

裴昇听着葬礼最后的鞭炮声,不忍她离开后,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,闷着抽完一支烟,把烟蒂碾进树根旁的泥土,对章悦然的父亲说:“对外就说是我喜欢她,是我造成她的困扰。人已经走了,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。”

此后几轮春秋,他没再听过那样的声音,濒死的身体破开的声音。

寻常的、偶然的夜晚,周颜发出类似的咳嗽声。裴昇对这种虚弱又猛烈的声音敏感,他能分辨这不是身体健康的人会有的动静,女孩狼狈地抓着裙摆,逃亡般往卫生间去。

这本不关他的事,裴昇却不由自主跟过去,先灭掉烟,冲跟过来的骆珲摆摆手,独自在走廊等她出来。

门板和水声削弱了她的痛苦,不知情者路过,也许连眼神也不会波动。裴昇却听得眉头紧锁,等到她重新走出来,化了妆的脸看不出气色,但眼睛是亮的。

裴昇松口气,他不知道他为何揪心,当下又为何庆幸。是为了没能救回的章悦然,还是为了这个一面之缘的女孩,幸好她看上去还算健康。

“这女孩是谁?”骆珲随着他的目光看,捕捉到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。

“你也不认识?”裴昇微微诧异。

骆珲被噎住,忍俊不禁,“这话说的,我确实认识很多女人,但也不至于每一个都认识。”

裴昇轻笑,目送她走进自转的旋转门,与他的距离拉伸至无限大,融进人海茫茫。

深夜散场时,骆珲兴致勃勃找主办方询问,要来了周颜的名字和年龄,查询到周颜父母的职业和家底,意味深长地“哦”了一声。

“怎么?”裴昇不明所以。

“原来是来掐尖儿的。”骆珲抖了抖她的照片,放回原处,“不走心,正好适合我。”

翻来覆去彻夜未眠,裴昇坐在阳台上吸烟